剧情片《少年往事》完整版免费在线观看_韩剧网_韩剧tv

一、往日挽歌

往事如烟，姗姗飘來。她蓄着千年的情，万古不荒的爱，在你那多愁的心底升腾澎湃、曾经编织过蜃市海楼般的青春美景，使人不胜憧憬和神往。

往事如烟，悠悠散去，她载着未了的思恋，不渝的心念，在曾经的苍海和桑田上飘浮，慢慢淡去，俨然消声匿迹，不留絲缕。

往事，是一首青春的丽歌，她曾经缠绵和激越。

往事，亦是一曲思恋的挽曲。旋律已转轻缓，并终归低沉。

然而，在这垂暮已然招手的时分，我却想谱写一部往事独奏的清曲，向渐行渐远的过去，和曾经独守内心的凄美情愫作一种揖别。

往事是不了的情，是未尽的歌。她欲近还远、欲浓还淡、欲聚还散。心底虽有遗憾，然而，那终是酸楚里醖釀着甘甜，怅惘里和着喜愿，失落中寄托着执念，直到永远、永远，天地不灭，人心不泯。千秋万代，迭世相传。

亲爱的朋友，今天我将向你讲述一段自己的少年往事。且听我慢慢道来。

二、惊鸿再现

如今，我已过古稀之年。

五十多年以来，她曾经是我最熟悉的一个人，从首次初遇，直至现今。那怕是四十余年时间，无有谋面，她那美好的模样始终深藏我心，从未忘怀。

同时，在超过半个世纪的漫长岁月中，她对我而言，其实又如一个陌生的路人。因为，那怕是和她邻村而居，亦曾和她有过经年累月、同窗同学的特殊经历，並且在一个校园之内，曾经无数次和她擦肩而过，然而，我和她自始至终，从未有过一句语言的交流，亦未有过一次真正的两目相视。尽管如此，时至今日、我犹然惦念着她的样子，一如初时。

那是一九六八年初冬的一天。

文革中武斗的硝烟始趋消散，村南一华里开外的中学成立革命委员会的当日。

上午，奉母亲之命去八里地之远的姨妈家，已经记清楚是办事还是捎话。这是一条因母亲的血缘联系在一起的亲情之路。

返家后，己显时晚，我不甘心错过这个乡村中难得一逢的集会，回了母亲的话后，便抽身向学校的方向急急赶去。

这个学校是塬上七个公社里唯一的一所中学。它的前身是一座寺庙，当时乡人也还叫它作乱方寺，这个名字说明这座曾经的寺院原来是有故事的，然今人对此已是莫明底里的了。

民国时候，乡里一个在北京上了洋学堂的绅士，联合我本家一个当了县教育局长的堂伯父，在其旧址上集资、兴办学校，续下来，成了今天的中学。

我们村位于学校正北，稍微偏西的地方。在学校大门正东，最多一华里的地方，亦有另一个村子。因为地理上的邻近关系，村校之间免不了常相走动，学校有事，两个村里也会帮忙。作为回报，学校一南一北两处大粪坑，就委托两个村子，分别管理和掏粪肥田。

学校成立新领导机构，两个村子不谋而合，各自组织了助兴的鼓乐社火班子前往助兴。不用细想，今天那里肯定会热闹得非常时可比。想到这里，我不由脚底生烟，一路上连走带跑，急急忙忙向村南方向赶去。

待我刚接近学校围墙拐角的时份，迎头碰上已经回撤的村上助兴的队伍。

在队伍前头，看见那个名喚&#;耳物”的本家堂哥，和他的配角各执一长木杆，尚余兴饶饶、继续买力的表演着他那&#;耍杆子″的绝活。这&#;耳物”是个怪人，平日里性情乖张，特立独行。据说这&#;耍杆子”的绝活，现时村上人中只有他会。此时本当幂旗息鼓之时，他却像个人来疯一样，继续使着劲儿耍闹。

这边村上助兴的尾档节目尚未完全落幕，那边学校里又传来一阵鼓乐声响，于是我越过村上的助兴队伍，拔腿跑进了学校大门。

学校里的舞台搭在靠近校门的北侧，一排教室前的平台之上。

舞台上表演的是被学校临时招徠返回的部分原校生。六六年文革开始，他们经历了停课造反、串连、后来社会上发生了武斗，他们被谴散还乡。武斗告停，现在两派奉命联合，成立学校革命委员会。他们被特地招徕回校，临时组织了歌舞表演团队。

今天他们在台上又唱又跳，似乎欢乐无比。

待这个集会结束，他们将再归农门，至于日后的路子怎么走，已届临毕业的是否能进入高一级的学校深造，尚未毕业的能否继续学业，这些关乎他们命运前途的大事，就象这初冬里阴沉的雾霾一样，令人迷茫和无解。

人，就是一种有乐且乐的怪物。这些参予演岀的男女学生，身着风行一时的红卫服，佩带着红卫兵袖章，意气风发，精神抖数，并无半点忧虑的样子。今天，他们在舞台上呈现给观众的，不外乎文革中那些已司空见惯的、赞颂最高领袖人物的歌舞节目。然而，年轻人那种青春和生命活力的渲泄，使人产生了意外的激动和感染，博得台下观众一阵接一阵欢呼和掌声。

看热闹的人群，大多是邻近学校的两个村子的村民。人们里三层外三层挤在舞台下面，几乎把学校门口堵了个水泄不通。乡中人爱看热闹，他们在观看舞台表演的同时，把很多注意力，投放于自身周围。他们更愿意你看看我、我看看你，互相交流取乐。

当我的目光游离舞台，扫视到校门口花坛侧旁的人群时，眼前忽然一亮，我看见了一位正欲成年的姑娘。

她长着一副有如满月般明媚美丽的脸盘，头上敷一方雪白的纱巾，纱巾笼着的黑发下面是饱满而达阔的天庭，天庭下靣一双大而亮的眼睛波光闪闪，透出一种与生俱来的灵气，那隆垂而整齐的鼻头，还有那圆润的两颊、及腮部丰盈而柔美的弧线，似乎在无言的张显和宣示着的一种富贵仪态，那同样饱满的粉红色的双唇微微抿着又似轻启，显得同样美好。

她上身着一件枣红底色上缀满白色碎花的对襟薄袄，衬托着那白里透红的脸庞飞霞流光般的鲜艳，那脱条而丰腴的身材无比准确的诠釋了什么才是天作之成，她就是一枚无有瘕疵的美玉，又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鲜花，而我则更相信她是上界下凡的仙女。

不过，对于自己的美貌，她好象全然不觉。她表现得一如身旁的女伴一样平实和自然。她们一边观看舞台表演，一边随意谈笑打趣。

那一刻，我的心脏猛烈一跳，整个身体象被雷电击中一样，突然变得僵硬，大脑里一片空白。我应该是被惊呆了。

我被一种从未领略过的、异常罕见的少女之美深深震撼、这种震撼一波接一波的袭来、猛烈撞击着我的心扉。我的心中升起一种暖暖的、异常強烈的倾慕之情。一种异样圣洁而纯粹的爱，在我的身体中萌动和苏醒，它向我尝且稚嫩的心灵发出轻轻的召喚。

学生们的表演终于结束，热闹的场面开始散伙，观众们陆续走岀学校，走散在回家的路上。我随着人群走岀学校大门，目送着那个邻村少女，怔怔的忘着她的背影，直到视线消失，方才怏怏转向通往村子的回途。

从那一天起，这个姑娘的影子便住进我的心房之中，使我一刻不能忘怀。

但是她是谁？她叫什么名字？她有一个什么样的家庭？

对于这些我是一概不知的。所知的，无非她是学校大门对面，我们邻村中的一个姑娘。

我有一个堂弟，他外婆家正好在那个村子，于是，我找他相询，给他大概描述了这个女孩的外貌，他想了一下，告诉我她可能会是某一家的女子。事后证明他一猜即中，即便如此，我的了觧也仅仅到此为止。

六九年年初，在中苏边境交恶的的紧张气氛之外，村院中传来一则与我个人相关的信息，后来证实，当局决定重开己停办数年的中小学教育。就中学而言，原来在校的一年级初中学生、同六六年落考的小学毕业生，并入初中高一年级，而原来文革中要陆续毕业的后两级学生，免试招入初中低一年级。而我本是六六年小学毕业生，当时初中升学考试，因为失误落了榜，要补习又碰上文革大乱，当时正不知何从何去之际，碰上如此机遇，竟可以免试进入初中读书，这样，便开启我的中学之路。

那一天，待我走进教室，坐定位置，然后环顾四周，我突然发现，那个令我朝思暮想的邻村姑娘，竟然奇迹般地落座在教室的一隅，显然她成了我的同班同学。这个发现不仅使我异常惊讶，内心升起一种美梦成真的感觉，我感到异常的兴奋。

从那天起，我便和她在同一个教室上课。几乎每天都可以和她见靣。

在教室里，她的一举一动，一笑一颦，都时刻牵动我的眼神，引起我特别的关注。她就是我心中的女神，我则无时不刻的在心里挂念着她。

如果那天我先于她走进教室，我会一直盯着教室门口，直到看到她的身影出现。

倘有那天她因故缺课，我则会有种失意和不乐的感觉。

三，少年心事

她有一个好听的名字，她叫田小菲。

我觉得她这个名字，一如她的人品一样，十分美好，不仅好听，意蕴亦美。你可以想见，那葱綠的田野间，挺立着的一株鲜嫩欲滴的小花，它是那样清新和可爱。

我还认为，倘若她取名为田小霏，亦同样美好，我又联想到中文里所谓的细雨霏霏，那同样给人一种绝美的意象。

我对雨天，本身就有一种别样的偏好。

想想来看，在那春阴垂垂的原野上，细雨迷茫，天高云低，自有一番别于晴天丽日之下的美妙，给人以无穷的遐思与幻觉。

我亦常常徜徉在雨中的乡村小道上，听任烟雨沐浴滋润，尽享这种如梦似幻的美好。不过自从遇见田小菲以后，我更期望在漫步烟雨的小道上，能平添和她偶遇的惊喜！

当然，这纯粹是我的一种幻想。

虽然我们同在一个班里上学，相隔咫尺，但是我们中间，隔着一种难以拉近的世俗的障幕。

当时的乡村，风俗尚很守旧，人们对异性之间的交往，十分敏感。这种风气，传导到校园，便导致了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，男生和女生，虽然同班，相互之间基本上不主动说话往来，于是，便形成一种无形的、性别上的隔离。

虽然，校方这方面并无什么明文规定、然而大家心照不宣，很小心的守着这个界线。

于我而言，心底里盼着和她相近，表面上却表现得中规中矩，不敢在众人面前有一絲一毫的情感流露。

这不只是惮于别人耳目，亦有害怕伤害对方自尊的考虑。

我又有点胆小和内向，越是心底里想着和爱着人家，就越是不敢和她相近，不敢在她面前有特别的表现。

这在多方面影响着我的行为和举止，我试图处处约束自已，不敢有任何的越规潛矩，尽量表现得如同正人君子。结果上却适得其反，我似乎成了一个默默无闻且谨小慎微的小矮人一样。

这无宁一个妥妥的悖论，明明在心底爱着一个人，非常想接近她，而在言行上，又远离她、跺着她，不能用实际的举动吸引她，好渐渐拉近双方的距离。

这样，我很显然陷入了一个进不得进，退不可退的困璄，像透了一只做茧自缚的春蚕。

幸而，我毕竟还不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呆萌小子，我还有自已的所长，至少我在班级中，语文课的成绩经常拔得头筹，写起文章来总能得到老师好评。

记得三年级时，开始学写周记，因为是头一次，老师就按照语文课本上看图写文章的练习题，自己先写成一篇范文，然后教同学们依样照抄一遍，充做第一次周记作业。这篇周记的主题是栽种果树，老师在文章末尾，写了一句结尾的话，我照抄的时候，稍觉不顺，遂作了简单改写，将原句中&#;终于，树上结岀了累累的、红通通的桃子”、改作“终于，树上结出了累累的大红桃”。老师批阅时，一阵窃喜，挥笔给了一个百分。

四年级时，《少年报》刊载张高谦的英雄事迹，我受感动，竟然能吟岀三五句赞美他的所谓的诗歌。

小学五年级期末考试，一篇作文，我拔得头筹得九十八分。

现时目下，我情心初萌，遇到了一个令人魂牵梦绕的女孩，她竟然成了与我同室而处的同学。我别无他技，只有挖空心思发挥自已的长处，以期引起她的关注。当时正值中苏关系行将引爆的当口。两国先在东北珍宝岛干了一仗，眼看着战争有失控的态势，全国紧急备战的同时，與论界亦掀起口诛笔伐，痛批新沙皇的热潮。为了跟上形势，班主任要求每个同学写一篇相关文章，并选了写得好的几位同学，作书面发言。我有幸出列，把自已的文章在大家面前读了一遍，算是破例岀了一次风头，露了一脸。班长后来悄悄告诉我，班主任私下曾对他说，这些上台发言的同学，数我的文章写得最为出彩。我听了心里曾颇为得意了一阵。

从那以后，凡是要写作文，我都会格外用心，语文老师评讲课堂上，几乎每次我都受到表扬。理所当然，我的这种表现，特别期望收获到田小菲那怕一点一滴的好感。

我和田小菲的村子，距离学校很近，当时用歺和住宿都要还家，每天上完课，我们各自都要步行走回家中。每当此时，我都会心生不舍，目送她走上邻村那条土路。我望着她的背影，看着她甩动着背后两条粗长乌黑的发辮，扭动着健美的身躯，一步一步遠离了我的视线，直到后来终于消失在村头拐角的地方，这才回首转归，急急向家中赶去。日复一日，月复一月，每每放学回家，这一幕情景都会复现。我们每天两次上学，又两次放学回家。在每一次回家的路上，我竟然一直这样频频回首，悵望不休，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见。

农村学校当年和城中学校不同，每年不仅要放寒暑假，且农忙时还会放忙假。这样我们上学期间，每年都会有三个假期。在假期中，大家各自还家，我便不能像上学期间，天天见她。这就成为一段内心备受煎敖的时间。

要在过去，得了空闲，我多半会经常就近去村子西北边方向的野外，或者放羊割草，或者漫步散心。

上了中学，有了心事，不上学的时间里，没事有事，心里总想着家住南村的田小菲，总想寻思个理由，常去村南，期望着能见着她一面，多看她一眼。这样，村北的田陌上，竟被我长时间的无由冷落。

记得一次麦收忙假期间。

那一天，未至午时，六月的骄阳业已发威，它毫无吝惜的把全部的光热尽情抛洒向大地，气温陡升。

在村子南边，已经收割完毕、仅仅留下一行行几寸长的麦茬的一大片空地中，有三三两两的农家孩孑们挎着竹笼，捡拾地上遗落的麦穗，用以补贴家中口粮的欠缺。我因为有特别的用心，亦邀了一个伙伴奔向村南这片田地，我寻思着，期望着能得到和田小菲偶然一遇的机会。

不多一会时间，我便远远的瞅見一个熟悉的身影。无容置疑，我即刻确信，她正是田小菲。只见她上身着一件素色花衫，下身穿一条深色长裤，跟一个女伴，各挎一竹笼，在田间徘徊，一俯一仰的捡拾遗落在田间的麦穗，并把收获物不时的置放笼中。

随着双方渐次靠近，我己经可以再一次的确认是她无疑了。我相信，她也一定瞧見并认岀了我，然而，她却并无任何特殊的表情或举动，就像我是一个并不相识的陌生人一般。

这也不能怨她，我自是有心而来，在她是无意的偶遇。虽然我心里极愿意和她靠得近点，而且，也希冀着能和她打个招呼，问侯一声。但碍于颜面，终是矜持的保持着必要距离，不给她造成刻意接近的感觉。

我就这样装模作样的围绕着那片收割后的麦地，兜着圈儿，一会儿和她靠近一点，一会儿又拉远一点，直到午间饭时，她将归去，我亦无因继续滞留。徒然望得一靣，然终不算白来一回。

后来，我仍南向多次，终是未见斯人，未谋其面的了。心底自然非常落寞。

这段时间里，我还格外关注起自我形象问题。

其实，在少年阶段初期，在外工作的大姐，每回家来，见得我，总说我怎么愈长愈比先前丑了，我心里每每抗拒，不肯承认。我觉得，自己虽然有点矮，眼晴有点小，但脸形、鼻子、肤色都还不错。

有一次参加生产队劳动，旁边一位长者，还夸了我的长相，说我和乡里某位名人相像。这便使我心中暗暗高兴，以为自己真的长的不赖。

心里偷偷喜欢田小菲后，我莫名其妙有了偷偷照看镜子的爱好，常在镜子前面，端详个不停。

遇到头发长了，要理发时，我会一反常态，不象先前随意找个人，用理发工具胡乱剪短即可，一定要找村子理发得最好的人，把自已的发形侍弄得尽可能顺眼好看一点。

我曾见村人闲时议论，并取笑某人走路照影等。当时年幼，听后不解其意。这段时间，晴天丽日之下，如有外岀，我竟然无师自通，经常前顾后盼，看自己阳光下的身影，是否端正。

我们这块地方，在地理上称为南塬。秦岭位于西安偏东一带的北麓，怀抱着一大片高梁深沟组成的岭子，而秦岭却被当地人称为山了。这片岭子往北，渭河南向不远的地方，耸立着一大片由几十米黄土堆积而成的高高的台塬地带，这便是方圆百里远近闻名的南塬了。

台塬上自南向北，又有数条深沟切穿而下，这自然是岭上的山洪、及塬上田间水土流失，长时期合力作用的成就。平日里，这深沟里有源自岭子脚下、泉水聚成的河溪穿行其中。这几条深沟，宽窄不等，不但碍断乡中交通，且造成邻沟村人耕作上劳苦的加重，因为沟畔两侧，地多不平。然利敝总是自洽和均衡的，这种沟溪的阻碍，地貌上的多变，抵消了渭北平原那种平圹无奇的庸常感觉，增添了些意料之外的好处。因为沟里有溪流河水，溪水两旁，则有水沼湿地。湿地外围，则分布着大小不等的沟边坡地，坡地上则遍植杨柳榆槐，形成一片片的小树林。因此，沟溪里自然形同一片风水宝地，成了塬上人家随时随地以资休闲的天然公园，天旱少雨时那里可供妇女们浣洗，天热时男人们常引小男孩去河里洗澡玩水，年轻媳妇，大小姑娘们通常也会去那里，择一片辟静之处洗洗涮涮之外，亦会开心趣闹一番。

当然，最喜欢去沟里溪边的，还是我们这群半大男孩了。我们常去沟里放羊和割草，去沟里捉泥鳅，逮青蛙，挖蚂蟥，去水深的地方学游泳。我们捉泥鳅，通常是把割草的竹笼腾空，然后，下到溪水稍深处，把笼半倒着紧扣水底的软泥中，然后用力前拉，又猛然捞岀，待竹笼出得水面，便会见得笼底里有多少不等、大小不一的几条泥鳅，在那里不太情愿的胡乱蹦跳，企图重回水中哩！

溪水两旁的湿地地里，长满茂密的芦苇和荻草、还有稗子之属。孩子们钻进苇草丛中，如同走进迷宫。苇丛中栖息着许多不知名的小鸟，甚至还有水鸡，其中有一种跟麻雀大小一般的小鸟最多，它们一天到晚里总是鼓噪着，&#;呱呱&#;叫个不停，乡人们给它取了一个奇怪的名字，叫作&#;永呱呱”。它们通常会在几株苇子上用蔓草结巢，并在里面孵卵育儿。我们小时候经常钻进苇丛，以掏鸟卵为乐事。

中学期间，遇到周未或者假期中，我亦会习惯的去沟里和溪边，或帮家事，或闲逛寻乐。沟底溪边，多有水潭，风静时潭水清如镜靣，临水可见天光云影倒映其中。这一时期，每临潭边，我却是无意观天看水，总会伸头探脑，看自己在水中的模样。稍长时读宋诗，见陆遊一首沈园悼唐婉诗中，有一句&#;可怜桥下春波缘，曾是惊鸿照影來&#;，忽然心领神会。

联想到世有古时女子，临水观照，自顾自怜。今我一几近成年之男儿，竟亦有同样的作派，临水自赏，忸怩作态，自是很不好意思。但谁又能阻挡了少年怀春，萌动那初始的情怀，作些常人不有的奇奇怪怪的的事情呢！

四、一点和两线的宿命

上几何课时，数学老师讲过，从一点岀发的两条射线，将永不相交。

时日渐进，我了解到更多一些关于田晓菲家庭的情况。这在当时农村中，属于一个较为丰裕的大家庭。她家中有一个颇爱敬重的老祖母，一个身高马大、里外兼顾的母亲，一个在城里工作、在村院很有影响的父亲。她爸妈共生养七个子女，其中两个儿子上边，还有五个姐姐。田小菲正好是五姊妹中的老三，她上下各有两个姐妹。五个姑娘五朵花，模样都长得俊美。但在我心中，最出色的当是田小菲莫属。

她家在过去日子本就不错，有一个修造得上乘的大四合院。新政权制下，好像也未受大的冲击，加上她父亲有在外工作的身份，每个月都会多一份干薪进帳。这样，相对于大多数纯农民身份的家庭，就多了一份大大的优越。

上数三代，我们家本是一个大家庭。后来树大分枝，弟兄分开各自生活，我爷爷因故早逝，祖母寡居，家道中落。虽多艰难，祖母却很強干，勉力维持之下，却也不缺吃穿，生活比上不足，比下有余，日子尚可周转前行。

新政权建立之后，要分阶级，我家被评定为中农成份，不上不下，按照政策的规定，明面上属于所谓团结对象的身份待遇。

后来搞集体化运动，经历了初级社、高级社、人民公社、土地、牲畜、大型一点的生产′工具都统统上缴充公。生产队里，一个锅里搅勺把，除了吃饭，睡觉之外，大家拢在一起劳动和生活。

我父亲是一个读过些书的农村人。他是一由着自己的性孑、说话和做事，不大理会人际关係的犟人，旣不会偷机取巧，又不会屈就自安，无形之下，得罪了周围很多人。这样的性格，如果放在以前，各家单干，互不相扰、倒也问题不会太大。现在是集体生产、聚在一起，锅碗瓢盆，经常磕碰，麻烦事就多了。加上他体弱多病，常常不能胜任繁重的体力劳动，常遭人诟病。遇到运动又经常被人找借口，穿小鞋，弄得真象有什么历史问题的人一样。

比如，一段时间里，他因为身体抱恙，练起了气功。这一练就放不下了。形同走火入魔，不仅时时刻刻，得闲便练；更遑论室内室外，田间地头，无处不练。生产队劳动，岀工中途，会有不长一段的休息时间，他亦不避人闲，寻一处能打坐的地方，双腿并拢、两目微合、挺直腰身打坐，两只手并掌擎立胸前，然后屏息静气，轻吸慢吐，心无旁鹜的练起功来。农人们大都少见多怪，就在一旁看笑话。那些年轻媳妇和姑娘们则更是忍俊不禁，竟然笑得直不起腰來。后来，便有了传言，说父亲弄神作鬼、念经打坐搞迷信活动。这迷信活动的的话可不能小瞧、它在当时形势下弄得不好，会釀成严重的政治问题，并遭到整肃。果然，后来发生的四清运动中，便有人去工作队打小报告，最后竟然为此事给父亲开了专场批斗大会，他惨遭人身诬陷和攻击。

父亲单个被人小瞧看不起，倒还不太打紧，是连累得我们兄弟姐妹常遭别人欺侮凌辱。甚至影响到我们的前途，哥哥想参军，村上阻挡，公社更是不能通过。大姐学校入团、又说舅舅家成份是地主、不能批准；诸多影响，诸多牵绊，总给你前行的路上设置想不到的障碍。

我很庆幸，我有一个善良可敬的母亲。

我母亲的娘家在沟对面五里之地的一个屯子。她曾经有一过去时代里显赫乡里的父亲，和一不错的家庭。

我曾经听说，外祖父小的时候，也是一个穷家孩子，但他机灵聪明，颇有天分。他曾经走村串乡，靠卖柿子维持家用和上学。上小学时，有那么一次，当时的县官巡学，见了他写的文章，非常欣赏，当即对校长赞道：此生可造就成才。

岀了学校，他曾作了民国时县上的财政主官。

这以后，他又被当时的付省长大人延揽，到省城做了那人家里的大内总管。

再后来，他又弃政经商，开辟了当时由西安到兰州的汽车货运业务。初时因资本不足，邀人合资经营，慢慢积累，发展到独立运营。

解放前夕，靣临社会大变迁的复杂时局，他凭借多年政商历练赋得的敏锐眼光，审时度势，果断将身下大部资产拆觧变现。待新社会城市开展划分阶级、评订成分的运动之时，他在城中余下的产业已经不多，划定了小业主的等闲身份，換得平安落地。

母亲兄弟姐妹共有五人，她们小时常在城乡两地穿错往来，有时也在城里长住。三个舅舅则一度在省城读书。二舅父的一同事一次闲聊，给我讲了一宗故事。说是二舅父省城读书时，有一个同学是某付军长公孑，那小子仗势欺人，二舅父性本义气，凭着年轻气盛，动手狠揍了他一通。后来他父亲动怒，便带了侍卫，向学校要人问罪，一听外祖父身份，即刻刹羽归去，事后一乡登门示好，有意结交。可见外祖父当时面子是足够大的。

然而很是不幸，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期，即我诞生的当年，外祖父竟突发脑溢血，戛然而逝！因此我从未及见过他面，实为憾事。

母亲是外祖父的小女儿，自小被他疼爱。本来，他亦打算将少时的母亲接到省城，安排她上学读书，不料母亲在乡下惯了，不愿长居城里，他也无奈作罢。待到女儿长成嫁人，他因忙于城中事务，疏于细察。后来见得己作了女婿的父亲，虽是不甚称心，却是悔之晚也。这一点我成人以后亦曾想过，并且私下认为，外祖父一生虽然事业上颇有成就，但在儿女婚姻问题上，多有疏失，作为人父，他还是太得守旧了。

母亲曾告诉我们，外祖父在世之时，每每有乡中亲友去得西安，外祖父总会向来人询问母亲的状况。每有相知回乡，他总会让人家捎钱带物，常相接济我们的家用。但如今外祖父早已作古，几个舅舅家也多遭变故，家景早已不似当年，日子也不怎么好过。大家互相之间，有心无力也都帮衬不上了。

母亲生得五官端正，长相大方。并且她心底善良，人缘很好。在村院中，右邻右舍的一众女性，不分老少处得非常合睦，可以称得上有口皆碑，风评甚高。因为她的缘故，常常化解了因为父亲的任性惹给家中的许多麻烦。但母亲作为一介农妇，在当时运动不断，管制严苛的的社会氛围中，必定显得是那样孤单，懦弱，无所依傍。因此很多情况下，面对困顿，我们所感所受，除了无助，便是无奈。

每当此时，母亲就会想起他的父亲、我的外爷。或者，她会在心里会想，倘若外爷尚在，他总会想方设法，助他心爱的小女儿及其家人们度过难关。但她可曾料到，如今这个非常时期，那些曾经在朝的达官贵胄，旦夕之间，亦会遭灾遇祸尚不能自保，漫说外爷那样，一个他时过气之人，在一个和过去截然不同的社会架构之下，他会有多大能量，度得别人脱身苦海呢！

遇到田小菲的时候，我们家的经济问题已是很不乐观。当时家中人口多，托累重，又无其他经济来源支撑。一家七口人，吃穿日用，捉筋见肘。我们和叔父两家合住一个院子，我家兀自占用着窄窄半边地方，几间土木结构的厦房，免強容身。除此而外，徒有四壁。有些年头，基本的吃饭问题也保证不了。这样的情况，外人见了亦会暗觉寒心。所以，两个哥哥，早早到了婚配的年令，却是鲜有媒人上門提亲。想想自家窘况，炽情烈焰之下，我常常会有内心透凉的感觉。我对自己心底秘事，愈来愈失却了信心。

我忽发联想，某种程度之上，我和田小菲的关系，不也是像极了关于一点岀发的两条射线中的几何学定理。我们两人，每天在学校相聚，放学回家，各奔南北。这样的情况，目下尚可日日重复，保持现状。倘若毕业，她东我西，必将永无交处。

这样的日子，持续大概一年有余的时间，我们又经历了学校改制，参加升入高中的考试。

有一日，大哥去学校打探消息。晚上回到家中，说我己通过彔取关口，被分配在同期中的一班。而南村一个叫田小菲的女生，则分在三班。

听到这一信息，我不由得&#;哦”了一声，大哥注意到我的情绪变化，他连忙追问道：&#;怎么了呢”？

我急忙掩饰：&#;没事，没事”，搪塞过去。

大哥接着跟我说，前多日中的某天，他从镇上办事回家的路上，見到南村某家的三女儿，送一穿海军服装的男子，那男子个儿不高，长得看起来也很一般。他还补充说，那男的显然是那个女孩订了婚约的对象，听人说也是附近村子的人。

我心里清楚，哥哥所言那南村女孩，就是田小菲本人。只是他并不知道人家的名字罢了。

我心里同样清楚，我们当地女孩订亲选婿的乡俗。

在当时，但凡长相岀色一点，读书多一点的女孩，都希望找一个参军当兵的岀嫁，因为当时退伍的人大多可分配工作，摆脫农民身份。

无当兵经历，在外有工作者亦可，其次，临时工，副业工、民办教师也可以考虑。

无以上条件者，则须家道好些。

而那些家里男孩又多、房子又少、比较穷困，又窝在农村的小伙、即是长相差的姑娘，也都敬而远之的了。

大哥路途的见闻，和我耳目所及的乡俗乡情，还有双方家璄的差别。终于最后一次断绝了我心中的念想。我只有在心底里，对自已挚爱的姑娘轻轻说一声：‘别了，我的女神！别了，我倾心相向的姑娘！

我虽然在心底里和田小菲已作道别，但在今后的两年时间中，还须同她在一个校园中共读 。在那段时间里，我虽然不再奢望和她今生有缘，但对她的好感和关注却是不曾间断。

五、迟暮回首

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，是一个空前绝后的社会转形与变革的年代。

我的个人命运竟然发生了始料不及的转折。

我清楚的记得，大概八月将过的某天清晨，邮寄员先生轻轻推开我家小院的木门，推着自行车走进院中，一边召喚我的名字，一面打开邮袋，取岀一份装有来自省城某大学录取通知的专用函件，郑重其事将其交付予我，接过邮件，我的双手一阵明显的颤抖。

当时，我的内心生发出一种无可名状的激动。一阵奇怪的喜悲交加的情愫随之湧来，裹挾了我整个的身心。

我为自己的坚持和努力终于羸得结果，付出的心血没有白耗而欢欣鼓舞，倍觉欣喜慰然。离开学校七年以来，我尽可能保持着学习和阅读的习惯。第一次参加高考，误报了志愿，白用了一番功夫；第二年继考、我用足了功夫，却因为原可以避免的失误，以小小的差距，与大学失之交臂。第三年，我则以有进无退，破缶沉舟般的决心，作了全力的冲刺。终于博得一筹，換来此生命运的重大转折。

我又为曾经的曲折经历而倍觉委屈和伤感。高中毕业之后，我怀着凄楚迷茫的心情，无可选择的回到家中，深陷于物质与精神的双重贫困，当其时，感觉是那样的无奈，希望是那么的渺芒，周围目之所及，多是一派斗争倾榨和夾杂着的野蛮无知，村社中残余的纯朴和良善传统，几遭蚕食殆尽。面对缺乏分工、只有繁重体力劳动的生产队体制，我弱小单薄身体，常常力不能当，成为一个遭人岐视，冷待的弱者。曾经蒙受了莫大生存压力，个中酸楚无人可觧。我为生活中曾经的不公、不堪和而痛心疾首，不由得悲从中來，心中一阵酸楚。当然，我不会迁责于任何个人，这属于一个民族整体的悲剧时代，它亦是我们走问未来，走向世界，走向文明和光明的必要铺垫！

值得庆幸的是，这些困顿正欲逝去。历史已经掀开新的一页。我们靣前，已然呈现出那种沉舟侧畔千帆过，病树前头万木春的令人振奋和神往的崭新景象！

四年大学之后，我又在省城工作了十载。其时我已进入不惑之年，十年中我和妻子经历了长期的两地分居状态。经历过无数次城际奔波，考虑到工作上务必到来的转形，我终于下定决心，离开了曾经倾心的省城，回到了家乡所在的县城，开始了小国寡民的新的生活状态。经过这番变动，我对生活的地域选择，有了一个新的认知：我觉得，心安之处即为家。这一点无论地域，无论城乡，也不关城市之大小，甚至不关生活条件优裕还是艰难，只要满足基本生活需要，那里有你牵心的家人，那里即可为家。然后你就脚踏实地，好好的工作和生活。仅此而己，人生本是就应该如此这般。就此而言，我已然很知足的了。

接着，我很快又到了花甲之年，迎来了生命途程中一次大的谢幕，进入了退休，居家生活的状态。回首往事，如意事少，不如意者则多。人生本来就是一个不知满足的动物，欲望是永无尽头的，这需要用智慧调适。这般想来，我这大半生，虽曲折不少，然在总体上，尚算得顺遂，尤以人生大端，选择无有大误。而今老之将至，身体尚健，肢体还算灵活。我还不想坐等去时，尚思能重启人生。重拾少时就有的文字爱好，拓一块私已小园，用笔代犁，种些小花小草，为这满地的春色，增加一点淺红和嫩绿。

多少年来，我的的身体深处，也还藏有一方情感秘地。对于这一点，我本无须隐瞒，完全可以痛痛快快的承认；然而这些当年的心底事，本来几乎只有我自已清楚，并无他人得知。那么这些别人并不知晓的往事，揭秘它又有何种价值，谁又有兴趣去关注这些陈年故事呢？予我而言，不去说穿它，不等于要埋葬它，然后永远的忘它。就当做这些事情永远未曾发生过一样，我本亦可以这样做去，而这些事情，这种感情，曾是我的青春年华中的一幕，它们曽经深刻在记忆之中，影响过我成长的过程，包括身体和心灵两个方靣，它是我生命中一记深深的烙印，对于这些，我是不忍心丢弃的。实际上这也不是你想忘记就就能忘记的东西！

诚如上述，多年以来，我一直在心底里里默默珍藏着当年的这份情感，偶而，记忆中关于当年的一些片断会重新复活，往日的映象亦会重现。甚至直到现在，当年田小菲在学校穿过一些什么时新衣服，平时大概作什么样装束，仍依稀记得，印象不灭。这些点滴连缀而成的往事，是我的生命旅途曾经的一串串脚印。它们镌刻灵魂深处，成为不可抹去的存在。

正如我在一篇佳作中见到的一句话：上了心的事终不会放下；入了心的一人辈子也忘不了。这一点，我很认同。

那么话说回来，此时此刻，我又该怎么对待这段暗恋式的感情呢？从进城读大学至今，四十余年时间里，我同田小菲从未谋面，我对她的印象，依然定格在当时她尚年轻时的形象。现在心里所想的，还是那个青春年少时的姑娘。至于经过苍海桑田般变化之后的那个她，则和我已无关联。而且，我还知道，目下她正和我同处一城，我也从未有主动联系见她的想法。我当年对于她的痴情，在她方靣是从未知晓的，那么数十年后的今天，我又有什么必要，挠人和自挠呢？我知道我曾经爱过的那个姑娘，只是她的前身，和今天的她已经截然不同。当然，这并不代表我会绝情到对现时的她不存一絲一毫好感。怎么来讲，她亦时我的同乡和曾经的同学。如果有机缘和她巧遇，我亦会大大方方向她问好祝安，仅此而已。

我的初恋，因为单向，且具谦卑，加上一些双方家庭上不可克服的差距，更因为一种強大不可抗拒的世俗的力量，终究成为一种不可能有其结果的暗恋。

但于我而言，它曾经点燃那青春的火焰，催发起勃勃的生命之力，召喚一种纯而至圣的爱，丰富过一度年轻而空落的心灵，激励我积极向上，不断改变自己。它具有弥足珍贵的精神价值。它充满了美好，具有绮丽无比的色彩。

我不能将它弃置，我需要重新审视、整理，作精神上的归档，然后和它轻轻揖别。

于是，我拿起纸笔，艰难的回忆与思索着，一遍又一遍谋篇布局，反反复斟字酌句，以期用至纯至美的文字，还原这个故事，作为对那段青春过往的一种特别的纪念，我亦愿和读者分享这个凄美的故事。

往事如烟，欲聚还散；又似昨天，欲近还远。我们终将逝去，然人类会薪火再传，绵绵续延。人类的精神，亦不泯灭。

亲爱的朋友，关于往日的故事，我已暂且讲完。